70后，儿时那些新年新衣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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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0后，儿时那些新年新衣服

来源： | 发布日期：2025-02-15

现在是2025年1月28，除夕。

我在客厅里吭哧吭哧地换上洗干净的沙发套。

先生在厨房里炖羊肉，那香味直往鼻子里钻，勾得人馋虫直冒。他突然探出头来，跟个好奇宝宝似的问我：“今年过年怎么没买新衣服？”

“柜子都塞满了，哪一件能算旧衣服？都没穿过几次！”

这样的对话，感觉都重复好几辈子了，竟毫无防备地勾起了我的新年旧忆。

常从一些60、70后作者的文字里读到他们大砍自己小时候过年穿新衣服的各种趣事:什么等不到大年初一偷偷穿新衣服啦、半夜了舍不得脱新衣服睡觉啦、过年没新衣服就哭闹等等。总而言之，从他们的字里行间深切感受到，他们过年必须穿新衣服，只有穿上新衣服才有过年的仪式感，才算完整地过了个年的惯性思维。

我穿越四五十年的时空隧道，替他们感到幸福，同时猜想他们一定在家里排行老大，或者家里有个在城市当工人的爸爸。因为六七十年代有件新衣服太难了，又是计划供应的年代，买什么都要票，家里没有那么多的布票和钱，姊妹兄弟多，过年都能够穿上新衣服是一种奢望，新衣服只能给大孩子做。大的穿了二的穿，二的穿了三的穿，一件衣服下来好几个人穿，甚至补丁摞补丁的要穿好几年，排在后面的孩子穿新衣服的机会很少。不过小孩们也不挑剔，旧点破点也不在意，因为身边的小孩都一个样，都没几件像样的好衣服，不存在相互攀比。

我就是妈妈生在最后的孩子，我上面有三个姐姐，姐姐们的衣服也是相互接替，姐姐穿了让给妹妹，我三姐穿了才能轮到我。可三姐和我之间还有一个哥哥，哥哥是男孩不穿花衣服，再说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，是宝贝，最具有穿新衣服的优先权。所以三姐的衣服只有我继承。可三姐比我大六岁，她的衣服，套在我身上就像唱戏人穿的袍子，只有经过妈妈一番大刀阔斧的裁剪，甚至翻个面，就变戏法似的成了我的新衣服。说心里话，每次穿上这样的衣服，感觉自己也挺美的。不过，要说我最喜欢的，还得是哥哥淘汰的有四个口袋的“军装”，我穿在身上感觉自己就是解放军战士了，别提多神气了！而且哥哥的衣服一般都不用裁剪，妈妈洗干净，补上破洞直接套我身上就能出门，走在路上雄赳赳气昂昂的，英姿飒爽！真的是英姿飒爽，连每个路人看见无不惊问:这是个娃子还是女子？要不是我梳着两条最具有代表女性的朝天辫，差点实现了我爸妈想再要一个儿子的愿望。

当然，我穿真新衣服的机会还是有的。大概是80年代吧，那年几乎全村的女孩过年都穿上了格子衫，颜色、款式都是统一的。后来的后来，通过互联网，我忽然发现那年格子衫的统一，不仅仅限于我们全村，是全国性的。像现在工厂里穿工服一样统一，我也在其列，真是美气的毫无章法。

可就在那年反而闹出了一件不愉快的事。大年初一一大早，我穿上新衣服想出去美美炫耀一番，那可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穿真正意义上的新衣服，却发现妈妈给我织的一只新毛袜子不见了，我眼睛都急红了，妈妈和姐姐都加入到寻找毛袜子的队伍，把整个房间翻了个底朝天，还是不见毛袜子的踪影。爸爸在一旁看着干着急，突然灵机一动，说：“都别急，我有办法！” 我眼睛一亮，满心期待地看着他。只见爸爸翻开他的老黄历，边盯着黄历自言自语，边伸出十指掐掐算算，好一阵后，爸爸很坚定地说:“就在房子的西南面！”

爸爸说的西南面，正好是我们房子放炕柜的地方。我们母女听了爸爸卜的卦，就像拿到了行军路线，立即对准目标展开了搜寻。又一次翻了个底朝天，最后还是一无所获。没办法，妈妈找来了我的旧毛袜，可惜洗湿没干不说，脚后跟的破洞还没来及补呢，太破坏我第一次过年穿新衣服的美好心情了。真是让人哭笑不得，过完年，妈妈拆洗姐姐的旧棉裤的时候，我的毛袜子从裤腰里跑出来了，真的在爸爸说的西南方向。

我的第二件过年新衣服更具有历史意义。二姐婆家的亲戚从城里来，送给二姐一件特别时髦的衣服，那衣服面料滑溜溜的，一看就不便宜，可二姐只穿了两天，以太花哨为借口蒙骗姐夫，送给我做过年的新衣服。我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，年前非要把衣服洗洗，结果洗完晾在外面被风吹得皱巴巴的。我心疼坏了，赶紧拿出家里的老式熨斗，想把衣服熨平整。结果，一个不小心，熨斗在衣服上停留时间太长，“呲啦”一声，衣服上烫出了一个大洞，正好在前胸显眼的地方。我当时就傻眼了，拿着衣服不知所措。听见妈妈在院子里走路，吓得大气都不敢出，心里想着：这下可闯大祸了！后来，妈妈费了好大劲，从裁缝店里找了块漂亮的布，在破洞的地方缝了个可爱的图案，这才勉强把衣服“救”了回来。虽然穿在我身上依然很漂亮，也丝毫没有让我高兴起来，至于直到现在我还沉浸在那刻的情绪价值之中。那个春节，在我生命的新年中留下了一个有终生遗憾的情绪印记。

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，每次看到城里孩子穿着崭新又时髦的衣服，我心里那叫一个羡慕，眼睛都直了。那些漂亮的衣服就像有着神奇的魔力，勾着我的魂儿。那时，我读书的目标可简单又纯粹了，就是要考大学进城，想着到了城里，冬天能穿上帅气的滑雪服，在雪地里风驰电掣；夏天能穿上漂亮的裙子，像花蝴蝶一样在大街小巷翩翩起舞。为了这个目标，我拼命学习，在昏暗的灯光下，在堆满书本的课桌上，一笔一划书写着自己的梦想。现在想想，那时的自己真是单纯又可爱，就为了能穿上漂亮衣服，浑身都充满了干劲。

时间好不经用啊，一桩桩一幕幕都像发生在昨天，一转眼我已是知天命之年的老妇人。曾经对新衣服的渴望，那些因新衣服引发的或欢喜或懊恼的故事，都成了我生命中最珍贵的回忆。它们见证了我的成长，也承载着那个特殊时代的印记，让我在回首往事时，心中满是感慨与温暖。